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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河边铁人 于 2022-4-28 11:14 编辑
春节后的新冠疫情封街闭市,足不出户,让我从初春到暮春成了宅男。要不是宅前小区里的几行山茶、柳树和自家庭院里的几盆花草,真不知道今年的春来春去。谷雨过了、立夏将到,应该是到了江南水乡农家春耕繁忙时节,尤其是那一片片明晃晃、绿油油的水田景象十分诱人入景,真想出去看看,然,至今小区尚未解封,只能在家从回忆中寻找儿时家乡的水田春秋......。
水 田 春 秋 【河边乡韵】之四 绿野农家水绕田, 春播暑管少空闲。 耕耘取粟谁知苦? 风雨辛劳盼一年。 江南农村水连田、田连水,农谚道:‘婴儿离不了爷娘,种田离不了河塘’。千百年来,粼粼河水滋润着广阔田地;连连水田养育着祖祖辈辈的农家人(见图1);忙忙农人收获一茌又一茌的庄稼,度过一个又一个春秋,繁衍生息。 我儿时的农村没有机械化、没有农药化肥,一切都是那么的原生态。我亲眼目睹家乡的农人凭着自己的双手和体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原生态的生产方式进行各种繁重而又艰苦的农事,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那还是在上小学时候的明丽春日,我总是和小伙们一起去镇郊田野里玩,河水潺湲,遍野新绿。早在上年秋季,农家人在稻田里撒上了紫云英籽(红花草)待长成后作绿肥用。阳春,尚未翻垦的稻田里开满了紫云英花,刚没过脚踝、踩上去特别柔软。 我们在紫云英的海洋里追逐打滚,采摘花朵做花球、花链;还剥离花瓣将花蕊用嘴巴吮吸甜汁、与旁边飞舞的蜜蜂争蜜……。周围麦田里绿油油的壮苗风动绿波;黄灿灿的油菜花含苞怒放,好一幅美丽的‘江南春来早’图画。 ‘数九到九九、耕牛遍地走’,过了清明,农家忙开了,男人犁田、女人浸种落谷、老人孩子看牛打水,镇郊田野听到的是‘一路水田放水声’到处呈现一派‘布谷飞飞劝早耕、白鹭扑扑趁春晴’。的闹春耕繁忙景象。 那长满红花草的田里,两个男壮力正挥舞着铁鎝坌田深翻,随着铁鎝的起落,汗珠不断从额上淌下,一大块、一大块足足有三寸厚的泥块翻上来将红花草压在底下;旁边一块田里,只见一位小伙子撸卷裤脚,一手牵引着颈上套有‘人’字形牛轭的老黑牛,另一手扶着犁铧费力地耕田;锋利的犁头在地上挖掘出一道道沟壑将挖起的下层泥土沿着犁壁而向犁铧两边推出;广野上空响彻着“嘿!嘿!嘿!”一声声唤牛吆喝声。 周围好几块犁耕深翻后上水的水田泛着明晃晃的白光,只见一头健壮的水牛拉着两根长索,在水田里平拖着一个百多斤重装有十几把明晃晃钢刀的大木框,这就是耙。耙田的壮汉两脚一前一后,分别跨站在木框上,一手牵牛绳,一手擎鞭连连吆喝,牛就在水里高一脚、低一脚地小跑起来。 壮汉随耙一起在水田里颠簸起伏,深深插入泥水中钢刀在吆喝声中将刚刚犁翻出来的泥块和草肥切得粉碎。有道是:‘犁田需力气,耙田担风险,耖田要技术’,耙田人若驾驭不当就会有踏空落框、脚踩钢刀的危险。 不远处,在那一块已被绿秧包围的明晃晃水田中,老农头戴斗笠,弯着背,双手按着上有横柄,下有列齿的耖,在老水牛的牵行下田畴激起浊浪。耖后沃壤翻转,细熟平整的水田散发着泥土芬芳,争相啄食的白鹭欢快地忽上忽下,好一幅美妙的水乡春耕图(见图2)。 耖田之后好插秧,旁边的插秧大军已兵临城下,那里多数是妇女姑娘们,她们在水田中个个戴着头巾赤着脚、撸着袖管、卷着裤管拔秧插秧。有的坐着小凳在秧板田里的拔秧,快速移动着的熟练双手在水田里留下了一扎扎茁壮的秧把。 四个肩挑满满一担秧苗的小伙子高一脚、低一脚地淌着走上田埂后,两条泥腿飞快地奔向插秧大军的水田;放下胆子后将一把把秧把‘扑通!扑通’准确而又均匀地抛落在插秧人身边,溅起了一簇簇水花。这时,弯腰插秧的人群中不知哪位姑娘领唱起了‘插秧田歌’,“哎-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哎......”,那银铃般的歌声回荡在春天绿野上空。 如果说农家人最忙的是风和日丽的春天,那末、农家人最苦的是赤日炎炎的夏天。芒种过后栽插的秧苗和田间杂草争肥都生长很快,老话说:‘三耥九耘田、砻糠变白米’。此时田间耘耥除草十分重要,需要交替进行着耘稻耥稻的田间管理。 耘耥稻时值小暑至立秋的大伏天里,也是夏天里最热的时候,学校已经放暑假,我和伙伴们在镇郊附近农家竹园边纳凉。旁边那一块田里一群农家人正在绿油油的稻田中耘稻耥稻。为了避免烈日高温这些人全副武装穿着土布衣裤天蒙蒙亮就出工了。 烈日下,耥稻人赤脚站在水田中,双手握住重重十尺长的耥耙竹柄,满头大汗地在稻苗行距和株距之间一步一步慢慢推拉向前,带齿的屐形耥头将杂草纷纷连根耙出水面曝晒(见图3)。 耥稻站着操作还能吹到风,而那边耘稻农妇们个个面朝水田背朝天,都匍匐跪在密不透风的稻苗中。上头骄阳似火,下面泥水滚烫,双手在泥水中挖松稻根边的泥土;抓起耥稻时浮在水面上的杂草,揿入泥中。水田中发酵的肥料臭气难闻,让人透不过气来。 耘稻时脸上稻苗叶尖戳,蠓蜙子咬,腿下泥水中有蚂蝗、水蛇袭击。人人汗流浃背,但双手是泥水没法擦汗,汗湿衣服,干了又湿反反复复。一大早下田跪在阴冷的泥水中一直浸到裤裆里,这活大多是农妇,一些人就此落了毛病” 跪着耘稻是田间管理中最苦最累最脏的一项活儿。宋朝诗人赵孟頫有首写耘稻的诗云:“赤日背欲裂,白汗洒如雨。匍匐行水中,泥淖及腰膂。新苗抽利剑,割肤何痛楚......”。尽管如此人们还是一边耘稻,一边热烈地笑谈着家常事;不知是谁竟然拉开嗓子唱起了耘稻田歌:“耘稻要唱耘稻歌哎~~两腿跪勒(末)泥里拖哎~~”。热浪逼人的稻田里,“耘稻歌”立即此起彼伏飘荡在绿野上空。 农家人熬过了酷暑,迎来了喜悦的秋收时节。农家人男女老少齐上阵投入秋收秋种。学校组织五、六年级学生去农村拾稻穗,之前,看到插秧大军的绿油油秧田,现在是一片金黄色的稻海。收割大军的农人们弯腰挥舞着镰刀,耳边只听见急促的“嚓!嚓!嚓!”,声响,一排排沉甸甸的稻干应声倒下(见图4)。 那边前天割完的稻田里,十来个戴着头巾、束着短围兜的大妈弯着腰一起一落在熟练地捆稻,一排排稻干顿时成了一捆捆稻扎。随即,几个少年蹦蹦跳跳地将稻扎搬送到两个‘码稻’老农那里,那一堆堆斜梯形‘天晴能晒谷、天雨不留水’的稻堆叠得非常整齐。 我和伙伴们跟随农家孩子在打谷场边那块正在挑稻的田里拾稻穗,三四个壮实的小伙子将稻堆上稻扎搬到担钩绳上,然后双手迅速用力收紧,将两大堆稻扎担上肩膀快步奔向打谷场。 旁边的打谷场十分热闹,那时候都是人力打稻的,场地上三只‘甩稻床’和一架刚买来最新农具--‘脚踏打稻机’都有男女壮劳力在打稻。旁边配有用扶梯搁起来的‘分稻架’,几个戴着土布头巾的老年农妇忙着解开稻扎,将分成一把一把的稻把递给打稻人。 甩稻人接过稻把往稻床上用力地甩三下再抖一抖,黄灿灿的稻谷从‘甩床’竹楞中纷纷落下;‘脚踏打稻机’在两个年轻姑娘用力踩踏下,她们手中的稻把在飞快转动的齿轮上翻滚,金黄色谷子飞落在场地上。 打稻人身后是七八个学校放农忙假回来的村里男女学生,个个生龙活虎地忙前忙后,有的正在把挑来稻捆整齐地叠在打稻人身后;有的忙着把稻捆递给分稻把的老农妇们;还有的将打掉谷子的稻柴抛向站在高高柴垛上的叠垛人。 打谷场尽头的手摇风扇车不停地‘呼隆!呼隆!’地响着,几个老农来来回回地将刚刚打出来的谷子扒满藤制巴斗,掮往风扇车扬谷,随着手摇人的不断摇动,把秕谷扬飞,把饱满的黄澄澄谷子像流水一样从风扇车下口流入箩筐。 欢腾的打谷场上,机器打稻声、人力甩稻声、风扇车扬谷声、人们的欢笑声汇成了一曲秋收交响乐。农家人就是这样周而复始地经历着耕耘和播种的辛劳、成熟和丰收的喜悦,一代代薪火相传、生生息息。 时代的列车把农家人带入二十一世纪,社会经历了大变革,如今,一些地区的水田成了郊野公园和开发区;现代机械化耕种和化肥农药的田管让罱河泥、牛耕犁耙、耘稻耥稻、甩稻床等农事在现代人的视野中渐行渐远终成消失。 犁、耙、耖、耥、甩稻床、罱河篙、脚踏打稻机等那些原汁原味浸透着历史痕迹,凝聚着农家人智慧和辛劳,见证着中国农业发展和时代变迁的传统农具都已静静地躺在陈列室里,留住农耕文化的烙印,让下一代人进一步贴近大地、亲近泥土的清香、体验一下‘稼穑之艰’是何等重要的呀! 二0二二年四月二十八日 朱泾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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