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弯弯

河边铁人 · 发表于 2022-1-5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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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河边铁人于 2022-1-5 12:14 编辑

写在前面

黄浦江畔长三角平原河道纵横，水渠成网，蓝天白云下村庄，集镇星星点点镶嵌在水网之中。一条条铺满绿草的农家小道，一座座被岁月磨损了的乡间古桥；一条条清澈见底在蔽日浓荫下静静流淌的小河，一个个黑瓦白墙在翠竹绿树怀抱中炊烟袅袅的农舍。

朝霞里、荷锄踏露入禾田；夕阳下、牵牛过桥归家院。扑鼻而来的是一阵阵泥土芳香，耳边回响着鸡犬之声；这里，闻不到汽车的尾气，听不到马达的轰鸣、看不到高耸的大厦；这，就是我无法忘却的记忆中儿时江南水乡。尽管有些已经远去了，新一代人看不到了；有些已经改变了，老一代人认不出了。

但，在我的记忆中还是那么清清楚楚，常常在眼前浮现。我想把上世纪江南水乡的历史风貌、生活环境；把现在生活的感受等，一点一滴写下来形成一个主题为《河边乡韵》的散文系列，留下记忆、留下乡愁、留下情怀，但愿坛友们喜欢。今天，是我入“东篱雅苑”论坛一周年的纪念日，先送上这散文系列的首篇以作新年之礼，年内再陆续边写边发帖。

小河弯弯

-《河边乡韵》之一

江南水乡“开门见河、出门见水”。黄浦江水系流经我家乡除了三、四条较宽的河道外大多数是弯弯曲曲、四通八达的小河（见图1）。数不清的弯弯小河就像人体的毛细血管孕育着千里沃野上的生灵。

小河弯弯穿过田野、村庄流向四面八方，两岸农宅边竹林层层、绿树成荫；田野河边一丛丛芦苇苍蒲、一簇簇野蔷薇蓬勃茂盛。一到春暖花开时，两岸桃红柳绿景色宜人，尤其是野处那开满洁白花朵的野蔷薇花丛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在那个没有化工污染的年代，水面没有漂浮的塑料泡沫、没有工业垃圾。

小河弯弯水质清纯，草食丰茂，所以鱼、虾、蟹、鳝等各种水生动物生长迅速，尤其是形似杨树叶子、成群结队活跃在河面上层的‘窜条鱼’更是不怕人，每当农妇河边淘米溢出乳白色米泔水时‘窜条鱼’会从四面八方涌来围着淘米箩转，阳光下不时闪耀着牠们银白身影；胆大的甚至游进箩内，要是动作敏捷一点，还可捞捕得到。欢乐地鱼群摇碎了清澈河面上两岸翠竹绿树的倒影。

河面还时不时看到三五成群优哉游哉的农家鹅鸭，牠们时儿在河边草丛中寻食，时儿停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弯头理着羽毛，有时头猛地一下子扎进水里，双脚在水面上晃来晃去，头露出水面时嘴里却叼着一条小鱼，高兴得扑腾着翅膀在水上翔走一圈。耳边响起一阵阵“吭！吭！吭！”高昂的鹅叫声和“嘎！嘎！嘎！”沙哑的鸭叫声。

小河弯弯穿过村庄，两岸沿河农舍散布着各种各样的用水‘滩渡’，有的用石头铺作台阶的，有的用方砖铺作台阶的，也有的用锄头挖成泥台阶的，农家祖祖辈辈的生产、生活离不开这弯弯的小河。

早春二月，大地还没回暖，小河边农家为明年庄稼丰收而筹划着罱河泥。两岸农夫冒着晨雾寒风，撑着狭小的罱泥船在弯弯的小河中操作（见图2）。罱头随着用两根手臂粗的长长的茅竹杆制成能张合的罱篙夹紧和放松，把河底的瘀泥夹住，然后罱篙再提出水面放置船舱，装满后将船撑至岸边预先挖好的‘堆肥潭’，再将这些乌黑的河泥搅拌青草、水草堆放在潭里，经过发酵腐烂便成了农田的重要有机肥料。农家清洁通畅了小河，弯弯小河也肥沃了两岸农田。自从有了机器挖泥船和化工肥料，人工罱泥这活儿也消失了。

赤日炎炎、蝉噪阵阵，水田里绿油油的禾稻正是生长最旺盛的时候。白天，农忙的村子静悄悄，唯见放假了的孩子或是在河边柳树下、或是在农舍滩渡上安静地钓‘窜条鱼’，看看农家场地上晒着的一串串鱼干就知道是孩子们的功迹。大人们都忙着在农田里耘稻除草、巡田灌水，小河两岸时不时看到一架架木制‘龙骨打水车’正”咕噜！

咕噜！”不停地往农田里灌水，弯弯小河的流水滋润着广阔的绿野良田。现在农田灌溉有抽水机，‘龙骨打水车’进了农具陈列馆了。

金风徐徐、稻熟桂香，无数从长江海口回游到弯弯小河里生长的幼蟹已长成‘青背白肚金爪黄毛’的壮蟹。‘秋风起、蟹脚痒’、成熟的螃蟹将要成群结队离开这里，溯着当初的洄游路线，返回长江海口产卵。

秋分前夕的夜晚，正是小河两岸农家人捕蟹的好时光，闲不住的农家人有的提着‘马灯’拿着一头是小铲另一头是弯钩的铁制‘蟹铲钩’，沿着小河边田埂找蟹洞，那个年代没有农药伤害，稻熟季节，水渠干涸，一个个螃蟹洞便露了出来。看到有蟹脚爬过痕迹的洞，一手用马灯照住洞口，一手用小铲挖两三下就看到灯光下躲在洞里一动不动的大闸蟹，于是用钩一钩就进了篓子，一挖一个准，一个黄昏满篓而归。

还有的干脆在小河岸滩搭个简易‘蟹棚’，里面阁个铺用‘蟹索’打几天持久战。他们用新稻草绕成碗口粗的绳索盘成圆筒状圈的‘蟹索’，里面用烟火熏黑。‘蟹索’一端固定在河岸上，另一端固定在河中柱子上并沉入水中并拉直。

顺水而下的壮蟹遇到烟索，害怕烟火味，便沿索向岸边有灯光的蟹棚方向爬行，结果一只只都落入设置马灯的只进不出蟹笼里，一连几夜每天总有十斤八斤壮蟹。天蒙蒙亮，这些吐着泡沫的壮蟹出现在小镇集市上。弯弯小河不仅为农家人餐桌上增添了‘螯封嫰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的美味佳肴，而且还增加了经济收入。

那时候秋天夜晚，弯弯小河两岸捕蟹的渔火灿若星空，成了水乡特有的一道夜景。现代兴修水利，许多通海的江河建了水闸，不少地方填没了小河；河蟹洄游的线路被阻断，滋生地被消除，野生蟹的生态环境遭受破坏已几乎绝迹；牠那独特的美味只能留在人们的记忆中了。现在的大闸蟹都是人工饲养，那种捕捉野生蟹的方法再也看不到了；市场上销售的大闸蟹比起野生蟹味道也差远了。

朔风阵阵、腊梅飘香，在那个水路交通为主的年代，多数农家都备有一条小船，岁末农闲弯弯小河却热闹起来了。河面不时行过一条条南来北往的农家船。

有的去几里外的集镇，船舱里不是横放着一头四脚被绑的大黑猪，就是放着一蓝蓝蔬菜、一笼笼家禽，船主们撑着长长的竹篙飞快地驶去，想卖个好价钱；

有的从集镇归来，船舱里不是载有新买的铁鎝、木桶、竹筐等农具，就是载有石灰、黄沙等建筑材料急急地回家打算翻修旧屋过新年，增添农具迎春耕。

也有的小船从集镇归来，舱里坐着穿着一新的妇女和姑娘，她们身边放的不是一扎扎去五颜六色的花布，就是一篮篮油盐酱醋等食用日品。坐在船尾的船主悠悠地划着桨，载着她们在欢笑声中回家。

有时候还能看到三四只婚喜船，打头的大船舱蓬上挂有红布花，无蓬头舱里高高地堆着红绸绿被和崭新家具；中舱船蓬下坐着红衣服的新娘和伴娘们；尾舱里坐的都是婚庆乐队人员；船梢船主摇着长橹一摇一晃地前进；后面紧跟的两只无蓬船坐的迎亲客人们都在欢乐地说笑着。婚喜船队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摇橹声、欢笑声、锣鼓声汇成了一曲江南水乡人类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交响曲。

我赞赏并怀念的是已经远去了的那个充满野趣和灵气的原生态弯弯小河，它的美是那么的自然、纯真、深遂；而不是人为刻意设计导制的那种舞台式美的‘景观河’。

写于 2021.12.26 朱泾镇

洛清浅 · 发表于 2022-1-5 1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