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锦衣薄幸郎”(共读红楼)

空言 · 发表于 2021-12-17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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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婴宁于 2021-12-17 11:21 编辑

"小红骨贱最身轻，私掖偷捞强撮成。虽被夫人时吊起，已经勾引彼同行！"
   单看字面写到的人物小红，就会让人想到那部与《牡丹亭》《长生殿》《桃花扇》并称中国古典"四大戏剧"的元杂剧《西厢记》。

   说到王实甫的《西厢记》，就要追根溯源，追溯到早它几百年的唐代传奇小说《莺莺传》。在此，先八卦一下这部传奇小说的作者诗人元稹。

      唐代诗人如灿烂辉煌的星辰，诗人多，流传千古的佳作更是浩如云烟。元稹可称得上星辰中，比较闪亮的一颗。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是元稹最为脍炙人口的诗作，一直到现在，很多人把这首诗视为坚贞不渝，忠于爱情经典，甚至作为爱情的标杆。

      人性的善良总要不自觉把别人想得太美好。如果你读过元稹的《莺莺传》(一说《会真记》)，也许，你会怀疑你是否又一次滥用了你的善良之心。

   《莺莺传》故事的主体部分与《西厢记》大同小异，但故事结局截然不同。《西厢记》结局是大团圆，张生科考高中，回来迎娶白富美崔莺莺，称为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而《莺莺传》却是张生度过一夜情的蜜月期，科考高中，对崔莺莺始乱终弃，一去不复返。后来为了标榜自己的明智决断还厚颜无耻大放厥词:"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人……昔殷之辛，周之幽，据万乘之国，其势甚厚。然而一女子败之，溃其众，屠其身，至今为天下僇笑。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一言概之，女子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从中让人看到张生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嘴脸，貌似志得意满的青年才俊，其实，乌纱帽和官袍也掩藏不住他内心的肮脏破烂不堪。

   所谓"言为心声"，这唐传奇一说是元稹写自己年轻时夭折的初恋。据资料记载，元稹年少是与母亲的远房亲戚的女儿崔双文相恋，后为求取功名放弃了初恋，求娶对他的仕途有帮助的韦丛。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也说：“元稹以张生自寓，述其亲历之境。”

   韦从嫁给元稹，正逢他科举落榜，最为潦倒失意之时，韦从对元稹不离不弃，变卖嫁妆，苦度生计。可惜三十岁因病离世。韦从去世之后，元稹就写：“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然不到两年转身就娶了安仙嫔做侧室，后与新任涪州刺史裴郧的女儿裴淑一见钟情，再结连理。另外还和大唐才女薛涛，浙东名妓刘采春都有"剪不断"的纠葛。正应了那句"真名士自风流"，只是元稹风流千古的绝不只是文学才华，而已。

   令人费解的是，古代流传下来的鸳鸯蝴蝶的故事竟然不乏这种始乱终弃的"薄幸锦衣郎"。

   汉代《凤求凰》中的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困境时，卓文君不顾世人非议，与他当垆卖酒，只满足"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琴瑟和鸣，但当司马相如显达，就朝秦暮楚，费劲心思逼文君离婚。

   与莺莺传同朝代的另一个传奇话《霍小玉传》，据说是出自唐代诗人李益与霍小玉的故事。才子佳人最初的"红烛为媒，美酒为约"，终抵不过男主飞黄腾达后的"弃之如敝履"，"覆水难收"。大唐天子李隆基，能与杨玉环同富贵，却不能共患难，大难临头，为保身家性命不惜赐死杨玉环，之后，丢了王位，与孤独悔恨中苟活残生。

   明末文坛领袖钱谦益，年近花甲娶名妓柳如是，互为精神知己。当兵临城下时，柳如是劝钱一起投水殉国，柳如是“奋身欲沉池水中”，钱却说"水太冷"，失去文人的气节，令柳如是大失所望，心如死灰。清代孔尚任《桃花扇》里的候方域与这钱老的骨头也有一拼。他们的"渣"是精神上的薄幸，灵魄上的"始乱终弃"。

   另外，明代冯梦龙的"三言"中还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里吃软饭没骨头的李甲，《金玉奴棒打薄幸郎》贵而忘贱的莫司户……
   民间传说里的陈世美，更是古代渣男的代言人。

   相比这些读圣贤书的文人薄幸郎，胸无点墨的赳赳武夫，这类“始乱终弃”的人鲜有耳闻。倒是"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吴越王钱缪，据说是"目不识书"，可写给夫人书信中的这一句话，情真意切，浪漫温馨，是"杠杠的"暖男。那些薄幸郎，难道真应了那句话“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自古有渣男就也会有优质男。年代近一点的金岳霖之于林徽因，纪梵希之于赫本，钱钟书之于杨绛，"行过很多地方的桥，看过很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好年龄的你"沈从文之于张兆和……当然，还有数不清的凡夫俗子。

   历史或者文学故事只是一面镜子，也许能够照出人性的真善美，或许也能让人看到人性的假恶丑。"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薄幸与痴情，有情与无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都如一江春水向东流，在时的倒影里，也不过是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曹雪芹把《会真记》也就是《莺莺传》，不仅写进了林黛玉和贾宝玉薛宝钗故事里，让读者看到大观园青春王国里生命成长里的单纯、劲拔、叛逆、美好，还以一个十几岁的青春少女薛宝琴的所见所闻所悟，以谜语的方式写进这首怀古诗里，给红粉红迷们以无尽的猜测与探究。关于它的谜底也是五花八门。有书信，竹帘、骰子、红天灯、帐须、鞋拔、鞭炮、灯笼、拨棒等。对应映射的红楼梦中的人物有红玉、袭人、王夫人等。

   正如太虚幻境里的那幅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红楼梦》自它出世，一直到今天，它之所以如此的吸粉，除了人物塑造，艺术特色，社会思想，吃喝拉撒睡，文学医学世态风俗等方面的魅力外，还有这些让人好奇心大起，特别烧脑的"留白"，让人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现实与幻境里，生而有翼，天马行空，联想想象推演出一幕一幕的悲喜梦幻故事，来与古今生气相投的红尘过客共赏共振共勉，虚度光阴。

婴宁 · 发表于 2021-12-17 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