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

李小白 · 发表于 2021-3-10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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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回家楼外几片发黄的纸钱飘舞的甚是扎眼，心里纳罕，我家这栋楼属于搬迁楼，里面住的都是老邻旧居，近来也没有听闻谁家的老人生病住院，这纸钱又是为谁而飘呢？

   急急忙忙跑进家门，还没等我开口询问，母亲便拽了我的手说：“你知道吗？隔壁单元的小羽没了！”
                                                   心里一惊脱口而出：“是那个疯子吗？”
                                                “除了她还有谁？”
                                                “怎么没的？不是好好的吗？”
                                                “谁知道，被锁在家里这么多年，也苦了她了”。

   母亲所说的小羽是我家的老邻居，比我大十几岁的样子，印象当中她梳着两根五黑发亮的大辫子，眼睛大大的，一笑俩酒窝，匀称精致的身段，是个美人坯子，小时候住的是平房，一个胡同里住了七八户人家，小羽姐姐有事没事的就喜欢来我家串门，闲聊，喜欢问东问西的，平常安安静静的说话，微笑，那时候我还小，不太懂事，她来就跟她说话，母亲总是提醒我说，离小羽远点，她有精神病的，小心会伤到你，我不太懂精神病是个什么概念，反正小羽就是来闲聊，也没有觉得任何不妥，何必那么紧张呢，也没往心里去。
   直到有一次，她拿了一张二寸的黑白照片到我家送给我，那是一张半身照，她穿着格子上衣，安静漂亮，两条麻花辫用绸子捆成蝴蝶结搭在胸前，她递给我的同时居然问我：“婕妹妹，你说我漂亮吗？”。听了这话我有点发愣，哪有这样问别人的，虽然她真的很好看，可是这样直白的询问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难道这就是精神病的表现？我急忙点头说好看好看，她把照片留给我嘱咐我好生放着别丢了，心满意足的走了，留下我捏着她的照片发了好一会儿呆，等回过神来匆匆忙忙把她的照片扔到了抽屉里。

   在那以后只要出门遇到她就会盘问我有没有把她的照片放好，她漂亮不漂亮的话，有时候甚至会跑到我家检查她的照片是不是完好，次数多了，我感觉到了一点点害怕，很长时间不敢自己出去上厕所，因为去厕所会路过她家门口。我问母亲小羽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叹了一口气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还小，说了也不懂，只是记得离她远点就好。”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渐渐的知道了神经病是怎么一种疾病了，小羽我也基本看不到了，因为搬迁到了楼房，她的病越来越厉害了，她的父母没有办法只好把她锁在了家里，只是偶尔路过她家楼下的时候会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唱歌，邻居们都说是小羽在唱歌。

      后来听老邻居们闲聊才了解了小羽为何会得了这种病，原来，小羽小时候是个爱唱爱跳的女孩子，长的又漂亮，从小学到中学都是班里的瞩目对象，小羽原本是可以这样幸福快乐的完成学业的，然而，小羽上到高中的时候，父母调动工作，从原来的学校转到了当地，没过多久，班里开始有男生偷偷给小羽写情书，那时候写个情书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会被家长老师骂死的，我可以想象的到小羽接到这样一封情书的时候是多么的紧张害怕了，小羽没有声张，偷偷的撕掉那封信，还像往常一样上学放学，谁知道那个男生并不死心，放学的路上堵住小羽要交朋友，这一幕偏偏被同班的另一名女生看见了，那个女生偏偏还偷偷喜欢那个男生，只是碍于脸面从未声张过，那个男生也从未把她放在眼里，小羽的突然出现对那个女生来说无疑是横刀夺爱，随后，一个小羽勾引男同学的谣言在班里蔓延开来，经过不断的添油加醋，愈演愈烈，小羽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她觉得自己被孤立了，没有人同情她也没有人相信她，一切辩驳都是苍白无力的，那种蔑视的眼神每天像刀一样刺痛着小羽，最终谣言传到了学校那里，班主任开始找到小羽跟那个男生进行谈话，小羽噙着眼泪跟老师辩解，最可恶的是那个男生竟然直接就说喜欢小羽，就是想跟小羽谈恋爱，小羽终究忍不住了，哭喊着，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不要。班主任安慰了小羽几句打发她回家了，随后对男生进行了批评教育。小羽最终还是转了学，转了学的小羽并没有得到原有的快乐，她觉得班里的同学总是对她指指点点，敏感脆弱的心再一次被击垮，她开始多疑起来，只要有人低着头说悄悄话她就觉得是在说自己，就会跑过去大叫，是不是在说我?如此一来，学校只能让她休学回家了。

小羽回到家休养，父母工作忙加上没有足够的重视，认为养养就好了，谁知道小羽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等再带着小羽看病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只能靠药物控制，小羽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好在小羽从来不打人，犯病的时候就是唱歌或者念叨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冤枉我。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小羽一天一天的长大，眼看着就30岁了，父母也年过古稀，考虑到小羽的将来，父母托人在山区介绍了一个女婿，条件就是人要老实可靠，倒插门，很快，中间人在一个穷乡僻壤给小羽找了一个女婿，人还算端正，家里穷的叮当响，兄弟4个都是光棍儿，小羽的父母拿出多年的积蓄给了男方，又找关系给女婿弄了城市户口，还给安排了一个临时工作，小羽的后半生终于有了依靠了，她的父母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好景不长，两年之后小羽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像极了小羽，小羽的病情似乎也渐渐好转，闹得也不那么厉害了，谁知道没过多久，小羽的女婿就跑了，卷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据说是在外面又找了一个女人，小羽的父母无奈只能把小羽接过来继续照顾她们母女，不知道为什么，回来后的小羽突然病情加重，有一天夜里忽然拿了台灯把父亲的头砸破差点丢了性命，还有一次掐住女儿的脖子要掐死她，小羽的父母慌了神，只能找了链锁锁了她在家里，生怕出去惹事。

   楼里安静了好久好久，没有了歌声也没有了孩子的哭闹声，让人都忘了这楼里还住着这么一个疯子。
   因为小羽的缘故，她的父母一直不敢老去，因为她们的女儿需要她们，她们的小孙女也需要她们，就这样她们相互扶持着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那个小女孩长大了，上学了，那对爱她们的老人已经老的不能动了，离开是迟早的事，好在小羽的女儿很健康，小羽的晚年也许会衣食无忧了。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冬天，那个不知道爱情是何物的小羽却悄悄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享受过女儿的孝顺，到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地方。留给这个世界的不过是几枚飘落的纸钱。

愤怒の葡萄 · 发表于 2021-3-10 16: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