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打水

河边铁人 · 发表于 2022-6-1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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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河边铁人于 2022-6-1 10:44 编辑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顿觉‘儿童节里忆儿时，暮年难忘童年乐’，特发此帖以念

牛车打水

【河边乡韵】之六

地处太湖平原盛产粮米的家乡百川纵横，农田万顷。滋养稻菽的农田离不开水。在那个没有抽水机、没有大型的灌溉渠的年代里，聪明的农家人早在东汉、三国时就发明了‘龙骨水车’。水车以木板为槽，尾部浸入河中，利用链轮传动原理，用脚踏或手摇带动木链周而复始地翻转，装在木链上的刮板就能顺着水把河水提升到一、二米高的河岸上灌溉农田（图1）。

人力龙骨水车引水灌田劳作极为辛苦，而且灌溉效率也不高。每遇天旱，更不能救急。明洪武年间，浙江萧山有个名叫单俊良的人发明了‘牛转龙骨水车’，用畜力替代人力减轻农民的劳动强度，得到明太祖嘉许加以推广。于是，‘牛转龙骨水车’很快在江南农村推广普及。

这种水车用牛拉动一个很大的木制转盘，通过大齿轮，把动力传到装在水车头上的小齿轮上，大齿轮转一圈，小齿轮就可转上数圈，紧扣小齿轮的龙骨车板就把河水连续戽上来（见图2）。这一新型灌溉农具的使用，是我国农具史上的一次革新，大大提高了灌溉效率。

水乡农家靠田吃饭，俗话说：“稻田水多是糖浆”。农田种稻每年要灌溉好几次水，家家在春耕前都把对‘龙骨水车’的清洗、维修、抹油等当作一项重要农事来做。为不让‘牛转水车’日晒雨淋，专门为它搭建一个蘑菇顶的稻草棚，当地人叫‘牛车棚’。

儿时家乡，广阔田野里‘牛车棚’东一座、西一座地分布在池塘边、通潮港旁、断头浜稍。它们用数根粗大的树桩、木柱、或长方条石柱支撑着盖有厚厚稻草的蘑菇顶棚，四面透光、八面来风像是个大凉亭。

这稻草色的‘牛车棚’像一个个长在绿色田野里的‘蘑菇’，有藏在僻壤的野浜树荫中，有的就在交通要道的大路旁，成了行路人歇脚的好地方；而在村庄、集镇边的‘牛车棚’更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也成了我难忘的的快乐记忆。

小时候我家居住在小镇西稍，门前出弄口就是一片张家农田和一条通往邻乡大镇的沿河要道。出镇沿河不到百米有条断头小浜斗，清澈的河水可见游动的鱼虾，两岸绿树成荫，芦苇青青、茭白茂盛，浜底路旁有棵枝繁叶茂、树干粗大的老柳树，建在树下路旁的张家‘牛车棚’也就成了我和小伙伴常去纳凉、游玩的乐园。

盛夏伏天，天气十分炎热，早晨太阳刚一出就火辣辣的，躺在屋檐下小黄狗吐着长舌不停地喘气，树上的‘知了’一个劲地长叫。我和小伙伴们个个赤脚短裤，手里拿着粘‘知了’的铁丝黏网络和畚泥鳅的工具来到张家‘牛车棚’。

大家趁张爷爷还没牵牛来打水，纷纷放下手中东西高兴地玩起‘转车盘’游戏，我跳上大转盘抓住斜杆站稳，一个伙伴抓住转盘木齿弯着腰推着跑圈子，随着越跑越快大转盘也转得越来越快。突然，他脱手退出来，而大转盘顺着惯性还是一圈圈地转动。

我站在上面闭着眼睛，耳听转盘齿轮和连动轴摩擦发出有节律的‘嘎吱吱！’声，转动中仿佛在空中驾雾腾云，悠哉游哉地享受着大盘转动的快乐，牛车棚里传出一阵阵玩伴们高兴的笑声。

突然，一个伙伴喊道：“张爷爷来了！”，于是大家只得收手。只见张爷爷头戴大草帽、肩背着满满的一筐青草，右手拎着一个白色陶瓷茶壶，左手牵着一头黝黑健壮的的大水牛，腰里插着一杆长烟斗，从对岸村埭出来慢悠悠地跨过小石桥往这边走来。

六十多岁饱经辛劳的张爷爷背有点驼，草帽下一张慈祥的古铜色脸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有话说：“稻田不脱水，大米围住嘴”，盛夏水稻旺长期间，打水灌溉十分繁忙，田间除草任务繁重，男女壮劳力都去耘耥稻了，监看牛打水的任务落在老人或十几岁的孩子身上。

大爷看着我们几个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的常客边笑边说：“你们玩完啦！我做生活（做事）了”。说罢，把牛拴在柳树干上，将树荫下吊架上的‘龙骨水车厢’端缓缓放入河水中，往传动地轴齿轮套上龙骨木链。然后，张爷爷将牛牵到车盘旁给牠套上牛轭头、系上颈绳、戴上两片用乌龟壳做的眼罩，最后在牛屁股上拍了一下，水牛就低着头、喘着气、扬着弯角拉着大转盘兜圈子。

牛车棚里传出一声声‘盎哩哩、盎哩哩’车盘木齿轮的摩擦声，和水牛时不时发出的‘哞哞’叫声。随着大转盘一圈又一圈不紧不慢地转动，龙骨水车肚里一节节兜水板兜满清澈的河水源源不断地送向农田。随着大转盘一圈又一圈不紧不慢地转动，龙骨水车肚里一节节兜水板兜满清澈的河水源源不断地送进沟渠、流向稻田，滋润着每一棵稻穗。

牛车棚边那棵粗大的老柳树上‘知了’还在起劲地大合唱。玩伴们早在用长竹铁丝圈轻手轻脚地粘‘知了’。柳枝条纹丝不动。稻田里水越来越多了，没有农药的时代，稻田里黄鳝、田蟹、田螺、泥鳅很多，特别是泥鳅，一到上水时成群出现在农田沟渠水底下互相追逐着，我和伙伴们又拿起工具去田沟兜泥鳅。

这时，张爷爷静静地坐在牛车棚的石墩上，嘴里叼着长长的烟竿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时不时还喝一口茶。老牛干活很卖力，不用人来吆喝。大爷有时抬起头看着老牛走几圈，有时眯着眼微笑着看着牛车棚外面我们几个嬉闹的玩伴。

太阳把田里沟里的水晒热了，大家淌着水各自寻找猎物。稻田里荡漾着一阵阵兜获猎物的欢笑声。太阳快要到正中了，我们几个拿着自己的‘战利品’高高兴兴地回到牛车棚。大爷看着我们几个满头大汗笑眯眯地说：“老牛也休息了，你们快坐到车盘上歇一会儿吧！”，说边递过茶壶让我们轮着喝。

原来张爷爷非常心疼老牛，生怕干活时累了、饿了让老牛休息一下。卸下轭头、眼罩的水牛在柳树荫下正慢条斯理津津有味地嚼着张爷爷带来的鲜嫩青草，看到我们在车盘坐下后还冲我们‘哞哞’地叫几声，似乎在我们打招呼。不一会儿，只见老牛跪下前蹄侧卧躺下懒洋洋地闭着双眼打盹，偶而甩一下长长的尾巴来驱赶叮咬的氓蝇。

玩伴们喝完茶歇会儿后，我将茶壶送还老爷爷说：“对不起，茶水不多了”，他笑着说：“没关系，我马上还要做生活了，家里人快要送饭菜和茶水过来。你们也快回家去吃中饭吧！”，边说边走到柳树下牵牛拉水车。告别张爷爷，我们刚走出不远，牛车棚里又传来了一声声‘盎哩哩、盎哩哩’的水车声和老水牛时不时‘哞哞’地叫声。

二0二二年六月一日（儿童节）于朱泾镇

图1

泡沫 · 发表于 2022-6-1 1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