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雨

东方诗

夏季雨

习惯成自然了，就感觉不到怨恨！说起来，我有点未老先衰吧？看别的同龄人生活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的，按说四十多岁，而立之年，正值盛时。我怎么了？一般说年轻人都喜欢夏天，特别喜欢下雨天，那个时候玩的花样多，玩是人的天性吗！最主要，下雨是生命的活力。而我，一到下雨天就愁。爸爸七十多岁，因为没本事吧，一辈子泥里水里讨生活，就落下了一身病。听说什么时候寒冬腊月给哪里淘井，因为拿身体不当事落下了风湿。所以他逢到阴雨天就腿疼腰疼，哎吆哎吆.......的不停地呻吟。最近，又添了心脑血管疾病，一到夏天，有太阳的时候还好，就怕下雨，一下雨，病情就加重。住了好几次医院，还进过一次监护室。每次看着爸爸痛苦的样子，心里害怕，比我自己生病还难受。常言讲，看别人生病还不如自己生病，自己生病自己心里有数能忍。

我爸原本也是挺有力气的人，就是羞于行世作秀吧，所以混不到好事。爸爸一般个子，干瘦干瘦的，却很有些蛮力。村上谁家盖屋过木石上不上了，就想到我爸爸。把他找了去，好酒好烟。

我们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爸爸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他一直像一堵墙给我们遮风挡雨，大事小事都他和我妈一肩扛着，我们倒也生活得无忧无虑。记得我小的时候，到了夏季，就经常会遇上阴雨天。雨天，正是给大家休息的日子，村上的大人小孩都敞开了玩乐，打扑克牌下象棋下军棋或者在泥土地上画个棋盘，拿草棒石子做子来五来六。我爸从来不玩，他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他就趁这个空子扎刷帚扎扫巴编紫穗槐条子筐或打草苫子之类的。

外边的雨唰唰啦啦不停的下，爸爸不停的看一眼外边的雨，间或常常叹声气，“哎！这老天，怎么下起来还没完了？千万别下过了，雨虽说是好东西，可下多了也会伤人的”

爸爸的话，我以后自己种地的时候才理解。庄稼离了水是无法生无法长的，可水多了，又怕出现涝灾。

我记得，我读书的时候读到过老子的话：“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雨水也属于水，我们地里的玉米大豆等农作物以及各类夏季蔬菜，都得靠雨水而活。到了夏季，除了水稻田县上水库放几次水用，其他农作物是没那个规格的。


头些年，我爸长年累月在外边挣钱，年里月里回次家，家里的责任田就妈妈和我了。夏天的时候，给玉米喂肥料，是我们乡下的一件大事。肥无水则无用，庄稼食用肥料，全得凭借水脉。玉米苗子接近两拃高，就得拉着铁皮氨水桶去县城拉氨水。氨水好！为什么好，因为一个水字吧？氨水造价低，肥性强，庄家容易吸收，一亩地几块钱的就够了，上了氨水的玉米又黑又壮。而碳酸氢铵肥得多花很多钱才能赶上，就是上氨水麻烦，得四五个人才能使氨水耩子把氨水耩到地里，再说氨水散发出一股子刺鼻的味道，虽然省些钱，但是又土气也费力气，像牛拉犁，个别心高气傲的就认为不如上固态肥料清净。而玉米上固态晶体的碳酸氢铵容易些，省人省力，点窝喂肥，俩人就行，那是家庭条件比较好的脱产工才上碳酸氢铵，贵人贵事吗，干点农活也不例外，又要花红靓丽的在村上摆谱，又要少出力。拉氨水的时候，我们村的瘸二叔拿根塑料管给人灌氨水。他在部队的时候受过伤，残疾了，退伍回家被安排进了县氨水厂给当业务员，他把氨水灌进个人的氨水桶，然后按斤称。买氨水的时候，见天好几百人，铁打不动的挨号排队。我村的人，唯一沾到他的光的，就是一个笑脸，然后一句千篇一律的客套话：“去我屋里喝口水吧”接着，一大片的摆手摇头。拉来氨水，邻里间合伙，用氨水耩子耩氨水。有时候找些亲戚朋友帮忙，像过节一样摆上一桌。在农村，夏天喂玉米像是一种仪式吧。喂了化肥，就等雨了。雨来越及时，玉米得的肥力越大。有的时候十天半月个月成时不下雨，玉米得的肥力就小些，期间，氨分子逃跑的就多一些。这事主要靠运气了！雨后，玉米是绝对不能喂肥的，一般夏天的雨后的田地里就下不去人了。

夏天的雨，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哪？就是我们的生命呀！我还记得许多天旱无雨的岁月。有时候大半个夏季不见雨，土地干坼，庄家苗子奄奄一息。各村就组织人敲锣打鼓排着高跷穿着彩衣画着脸去龙王塘求雨，烧香磕头唱大戏。龙王塘是座庙，供着我们这地方的雨神朱龙王。不知多少年前，朱龙王是我们这地方一个孝子，因为孝感天地，被玉帝看中，选上天掌管我们这一带的雨事。

隔着玻璃，我看见雨水瓢泼样浇在树头上，狂风把树枝树叶一次次按下去，左右使劲摇晃，像是一个女人挨打的样子。一会，哗啦一个立闪，把地上照得雪亮：然后，咔嚓一个焦雷，让人心头一紧，紧接着轰隆隆一阵闷雷打鼓般从头顶滚过。屋外天翻地覆，屋内一片祥和，啦闲呱扯闲篇做闲活。外边折腾的越是厉害，屋里的气氛越是悠然。

“老天怎么偷着下雨？”最近，我妈经常嘟囔这句话。妈妈人老了，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的，腰身佝偻着，人好像比从前缩小了很多，壮妇女变成了小老太婆，可他脑袋不糊涂，就言谈举止看，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些。
听了妈妈的话，我忽然发现近几年夏天的一个规律，最近几年常常夜晚来雨，白天晴天。按妈妈的话说，朱龙王又犯天条了。传说老些时候，适逢某年大旱，朱龙王不忍看家乡的父老乡亲受苦，居然违背玉帝旨意，偷下了雨，被罚下界，在一个我们家乡附近小河沟里呆了一年多，连尾巴都烂掉了一截，就有了朱龙王晚上偷下雨之说。
在我来说，最近几年为什么多是晚上下雨白天放晴哪？有一种天人合一的说法大家看是不是？时代前进了，老天也眷顾人了，天上的神看着地上的人生活节凑快了，互联网象神仙一样倏忽来去，也加快了生活节奏，所以夜晚匆匆下足了雨，白天就快马加鞭追风逐月。

家里没活了，他又家来了。我也看见妈妈掉眼泪。能天天看见你爸，就是福啊！妈妈有时也这样说。

他是你爸爸呀！妈妈每次看我对爸爸不高兴就这样说。

是啊！爸爸没能衣锦还乡，不存在退休待遇，他是我唯一不二的爸爸啊!村上多少爸爸这样的爸爸。

我知道这个道理，难得的是我和爸爸血脉相连，他一发病，我心里就难受的受不了。

我经常听见爸爸发的牢骚，他和夏季不对付。特别他对阴雨天有一种极为强烈的反感。是因为他的身体吗？我也经常隐约听见他和朋友的谈话，附近很多和他一起在外边混生活的朋友，每次有老友找他，他就一脸的晴朗一脸的开心。我经常听见他过一年少一年的消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