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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醉客老唐 于 2021-12-21 09:37 编辑
普通家什 文/醉客老唐
看见女儿兴冲冲端着两个小瓷盆从厨房里出来,妻很大声地喝住:“你没事动它干嘛?” 女儿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小声嗫嚅着:“我想画一张水彩画,可是调色盘找不到了,看看厨房里它俩没啥用,就想用它俩当调色盘。” 妻一脸的“阶级斗争”,并没有因为女儿的矮声而缓和。“把它放回去,用别的啥都行,那怕你用大勺我都不管,它俩绝对不行。” 闻声,我赶忙从里屋出来。在家里,只要我不“发火”,几乎很难听见如此的嗓门。瞧见女儿一脸的委屈和不服,再望望她手上拿着的两个“家什”-- 那是两个上世纪九十年代极普通的白色搪瓷小盆儿,直径约三十厘米左右,盆外面印着两个醒目的红色美术字:“幸福”。盆底是中国传统的鱼戏莲花图案。而且其中的一只外沿已经掉了一大块漆,黑黢黢很是扎眼。我敢说,在现在的任何卖场都见不到的那种,甚至连路边的小杂货店也难找到这样的东西。如果要是当垃圾扔到楼下,估计连收废品的也不会捡拾。 拉过女儿,我打圆场:“咱不稀动她那玩意,爸去给你找好的用。”顺手把那两个小盆轻放在了桌上。 妻的心思我明白。
十几年前,我大学生活的最后一个暑假。她刚刚参加工作一个月,来信说要在我毕业之前到我的学校看看,明说的原因是想我了,没明说的原因是她开工资了,终于可以用自己的钱给自己来一次自由旅行。她想来,我求之不得,毕竟为了参加省际高校足球联赛,上个假期就没能回去,差不多有半年没见面了。 她来的那天,同宿舍的哥几个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除了大扫除,还把一应带气的、带味的、有碍观瞻的东西统统“请”到床下暂藏。同时,带头大哥还特别策划了一场具有本宿舍特色的欢迎仪式。 应全体舍员邀请,她当晚的第一顿饭就在宿舍体验生活,没想到刚开吃,她就被“逗”得前仰后合。一方面欢迎仪式新颖独特,男人味十足。另一方面我们哥几个的聚餐方式别具一格,围着比洗脸盆略小点的三个中盆(一个用来盛饭,两个盛菜)抢着吃,和农村的喂猪有得一拼。看她笑个不停,嘴快的小老弟解释:“哥几个原来也是分灶吃饭,后来因为饭盆总丢,再说分着吃也影响团结,哥几个一核计就买了这三个大盆……你看,抢着吃多香!” 她很开心我有这样的一班兄弟,但第二天还是到商场给买了这样两个小盆儿。她郑重其事地跟我讲:“兄弟们可以好成一个人,但你们的这种吃法太不讲究,也不卫生,容易得传染病云云。”然而,这俩小盆儿我只凑合着用了三天,她前脚走后脚就睡进床下的纸箱子。 没想到的是,毕业后,这俩小盆儿竟藏在纸箱里伴随我进入了省城,而且成了我最重要的财产。 虽是异地恋、“双城记”,但真正分别的日子并不多。她几乎每半个月都来省城探望一次。在我蜗居的独身宿舍,每当吃饭的时候我俩就把那个纸箱子当桌子,然后摆上那两个小盆,一个盛饭,一个盛菜,我们俩开始抢着吃。有一次我问她:“哎,咱俩这种吃法是不是也不太讲究,不太卫生啊?”她看了看我,撇着嘴说:“此一时彼一时,我不是碰上个连碗都买不起的穷光蛋嘛,不这么将就咋整?再说,本来就没啥好吃的,我不这样给你面子,你一个人能吃得香?看你可怜,别狗咬吕洞宾啊。”我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乐呵呵、美滋滋的。 一年以后,组织照顾我们两地生活的困难,给解决了一套四十平方米的单间儿。 迈进自家房门的那一刻,我们立马明白了什么叫一穷二白和家徒四壁。空空荡荡、浮尘轻灰的房间除了我俩的影子,还有就是捧在手里装着几件衣服和那两个吃饭的“家什”的纸箱子。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情,拍拍我的肩膀,长长地舒了口气说:“终于有了自己的窝,我很知足,这下我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着了。” 家从这时由想象变成了现实,生活也由形单影支变成了相互依靠。原来的两只手变成了四只,一个脑子的想法变成了两个。一个困难因为一个支点而摇摇欲坠,现在却能在两个支点地支撑下找到平衡。 前前后后我们又搬过两次家,每次搬家的时候,都会舍弃一些诸如沙发、茶几、双人床、电视柜和用不着的杯盘碗碟等家庭用品,唯独这两个小盆儿始终不离不弃。虽然生活条件在不断地改善,生活用品也基本随着时代潮流走向了现代化,两个小盆儿已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能静静地躺在厨柜的最顶层,但妻总要时不时地拿下来清清灰尘,擦拭擦拭,甚至有时边擦拭边端详,那一脸的沉浸仿佛时光停滞一般。 “到啥时候也不能把它丢了,就是再破,我也要留着,就是我老了,让它跟我一起走!”有一次我听到她在擦拭时的自言自语。 我也很矫情回了一句:“好!那就让它俩作我们最后的床,一个盛我,一个盛你。”谁知她竟猛地抬起头,坚决地望着我的眼睛说:“不!一个当床,另一个当房!”
(图片取自网络,谢谢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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