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七)
毒妇(七)酒醉饭饱,天色已晚;队长醉眼迷离,说话打结,笨拙地将烟杆插在裤腰上,偏偏倒倒地迈着猫步从龙平家出来,烟荷包吊在屁股上一甩一甩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龙平提着亮壶紧跟了出来,不胜酒力的他脸都红到耳根子去了,他伸手来搀队长,队长软绵绵地甩开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唠叨,“不、不用送啦,这些路他娘的我都熟透了,就是摸咱也摸得回去。” 说话间一个踉跄,龙平伸手将他扶着,灯光随风摇曳,忽明忽暗;树叶随风摆动,沙沙作响;两个醉鬼打着糊腔,高一脚矮一脚,摇摇晃晃地朝着村坳口队长的家走去。
他们一走,木匠趁着酒兴就往素芬脸上凑去,“哎呦!我的那个乖乖,想死我了。”说着就要将她抱起。
素芬把手一推,学着两个娃娃的对话给木匠听,说,“别看娃娃小,不避讳总得整出事来。”木匠无奈,悻悻地往茅厕去了。
龙平回来时到处一片寂静,唯有屋檐下住的狗狗紧张地抬起头来看了看他,见是主人,就又睡下了。他提着快没油的亮壶,在幽暗弱弱的光照中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见素芬闭着眼睛仰躺在床上,也不知她睡着没有?龙平疲惫不堪,和衣上床,一股夹带着大粪臭气的汗臭味随着他躺下去的那股劲风扑鼻而来,直熏得素芬当即反胃,欲吐不出;她厌恶地喊道,“哎呀!滂臭”。龙平没有精神理睬她,他实在是太累了,只是侧过身去,蜷曲在床边。素芬忍无可忍,干脆换到另一头去,可另一头的那双脚一样臭的不行,害得她又一阵干呕,甚是恼火,吼叫道,“你龟儿子的连脚也没有洗呀?”而回答她的却是那如雷的鼾声。
吃过早饭,龙平领着挑着工具箱的木匠往队长家赶,小男孩屁颠屁颠地跟在爸爸身后,欢欢哭着要跟弟弟玩,素芬就让她也跟着去了,待收工时去接回来就是。
到了,队长叫住龙平说,“呃!小子,你看我家人多房子少,不像你家房子多宽敞,那木匠父子俩晚上还是在你家里去搭个铺哈?” 龙平想都没想就回答道,要得嘛!
那天,生产队终于开仓分粮了。大家欢欣鼓舞,好不开心。实话实说,好些人家早已断粮了,正眼巴巴地望着仓库里新收的麦子宽慰自己,挺一挺,快了,快分粮了。
会计拿着记分本出来,按工分多少和家庭成员来分配粮食;除了公粮、储备粮、及来年的种子,所剩下的都是拿出来分的,就是僧多粥少,分到最多的家庭也就一挑多吧,少的人家一背篼就背完了;无论多多少少,可解燃眉之急啊!大家都在一边等待着会计喊名字上前领粮。
龙平一家三口和母亲的户口没划开的,所以分粮也在一起,他看到母亲背着皮背篼来了,对母亲说,先拿到加工房去磨好了面再分哈,您一个人的少了不好加工,到时消耗也大。母亲答是。
龙平挑着分来的半挑子麦子,母亲跟在他后面去了加工房。等了好一阵,终于加工出来了,龙平给母亲装了一皮背篼面粉,母亲说你给我装这么多,回去咋交差呦?龙平说管他的哟,我们还有点钱可以买来吃嘛。
都知道馍馍好吃,但都没几家敢拿来做馍馍吃,因为只有这么多点粮,得节约着等待玉米出来才有新粮接续,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去找些野菜或自家菜地里种的菜放锅里煮粑后搅上一些面粉成糊状,叫菜羹羹,谈不上好吃,但好歹有糊口的就不错了。
有了羹羹吃的第二天,天未见亮,旧房子里传出母亲凄厉的叫声,声音划破黎明的夜空,惊醒了龙平,他翻身爬起来抓起衣服就往母亲房子跑去,漆黑一片,看不见人,只听母亲痛苦的呼叫,“平儿啦!快、快把灯点燃,洋火在灶台边,我好像是被啥东西咬到了,哎哟喂,哎……”
龙平摸到火柴,擦火点灯,母亲在尿桶前站着,裤子也没拉上去,呻吟着叫龙平“快、快把煤油灯拿过来看一看,究竟是啥子东西嘛?咬到这么痛哟!”龙平拿灯走近一照,天呐!一条全身长着狗屎斑斑,当地叫(狗屎霉霉)的蛇,缠绕在尿桶架上,还不时吐着信子。
原来是你这厮咬到俺娘了,龙平愤怒地伸手逮住它的七寸,扯出来就是一阵狠狠地甩打,几下就将那蛇打成了一条软软的烂带子。
容不得他多想,这个毒液蔓延起来应该是很快,龙平问母亲钱在哪里,揣上钱,锁上房门,背起母亲飞也似的就往县城医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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